“少说点成绩,多谈些问题”

    □　法制日报记者　　蒲晓磊

    “我打断一下,关于城市的交通概况,我们会认真查看在座各位提供的材料,这方面的内容就不要重复介绍了。我希望大家主要谈问题和经验,也就是道路交通安全法贯彻实施中存在哪些问题以及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有哪些成功的经验。”

    “请暂停一下,关于屡禁不止的‘大车小标’问题,从你在一线执法的角度来看,出现这一问题的根本原因在哪?”

    “我想了解一下,这里生产电动四轮车的厂家有几家?是否符合国家标准?”

    ……

    全国人大常委会道路交通安全法执法检查组近日在浙江进行执法检查期间,上述这种被检查组成员“随时打断并提出问题”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

    电动自行车事故数量上升

    9月20日上午,执法检查组在杭州听取浙江省暨杭州市道路交通安全法执行情况汇报。

    “G20杭州峰会期间,阿根廷总统马克里与夫人就骑上了杭州人最熟悉的公共自行车逛西湖。在我看来,这也是对我们杭州公共自行车的一种肯定……”杭州市副市长项永丹在向执法检查组介绍杭州市交通情况时说。

    随后,他的发言被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全国人大法律委员会委员郎胜打断。

    “我老家就是杭州的,就我过去的经验来看,公共自行车的使用有一点不太方便,那就是办卡。尤其是对于来杭州的外地人,需要去专门的地方办卡,用完之后还要去固定的地点退卡,很不方便,往往卡里剩几十或者一两百块钱没用完,但因为不太方便而只能不了了之。”在郎胜看来,公共自行车的使用仍然不够完善。

    项永丹坦言,政府部门已经注意到这种情况,并在今年作了技术革新,现在杭州公共自行车的使用,都不再需要专门办卡,使用智能手机扫描二维码即可使用。

    随后,项永丹又介绍起了电动自行车的使用情况。

    “在道路交通事故数量逐年下降的情况下,突出问题是电动自行车交通事故数量逐年上升。从2006年至今,事故数和受伤人数上涨幅度均超50%。”项永丹说。

    “那怎么办?”郎胜再次打断并进行提问。

    “作为人们出行的重要工具,而且保有量这么大,肯定不能只是一味地‘堵’。我认为,可以联合行业主管部门加强对电动车生产和销售的监管,尽快明确电动车的技术标准,为车辆属性定性、路面管理和交通事故处理提供明确依据。”项永丹说。

    礼让斑马线源于切肤之痛

    在听完政府部门关于道路交通安全法贯彻实施情况的汇报后,执法检查组在当天下午听取了一线执法交警和出租车驾驶员、公交车驾驶员等道路交通参与人的意见和建议。

    在去往浙江省人大机关会议室的途中,杭州市道路上“礼让斑马线,杭州更美丽”的宣传语,引起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王胜明的注意。

    巧合的是,还未等王胜明提及“礼让斑马线”的宣传语,杭州公交集团第三汽车分公司公交车驾驶员孔胜东就在座谈会上谈起了这一活动。

    “杭州公交在2009年大力开展‘礼让斑马线’的活动,并带动起出租车和私家车一起去做这件事情。如今,这已经成为杭州的名片。现在的车辆,在没有红绿灯的斑马线处,基本上都会做到主动去礼让行人。”孔胜东说。

    “关于礼让行人通行的做法,法律上早有规定,但很多地方都没有做到。杭州是怎样做到的?”王胜明问。

    “事实上,我们现在的做法是有过切肤之痛的。”杭州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吴春莲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

    吴春莲介绍,2009年发生的“5·7”交通肇事案和“8·4”交通肇事案,让整个杭州市都感到震惊,尤其是其中被称为“70码”事件的“5·7”交通肇事案,更是将杭州市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杭州市公交集团制定《营运司机星级评定指导意见》、《杭州市客运出租汽车单车考核细则》实施、杭州交警部门接连推出多项交通整治行动和系列宣传……在多项举措的推动下,“礼让斑马线”逐步深入人心。

    此外,对于不让行的司机,杭州交警部门则会依据《浙江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办法》等相关法规,依法对司机处以100元罚款、记3分的处罚；造成交通事故的,处200元罚款、记3分。

    突然发问让汇报人员慌神

    9月22日上午,嘉兴市政府及有关职能部门的汇报现场。

    “嘉兴共有高速公路7条,长达393公里,呈3横1纵3连接布局……”嘉兴市公安局副局长、交警支队长杨永健对于嘉兴的概况介绍刚开始,就被王胜明喊了“暂停”。

    “关于城市的交通概况,我们会认真查看你们提供的材料,我现在想听一下道交法贯彻实施中存在的问题以及在处理这些问题时有哪些成功的经验。”王胜明说。

    被打断发言的杨永健并未慌张,马上就转换成“谈问题”的模式。

    “交警作为执法部门,还承担信号灯、标志标线、护栏、智慧交通建设等大量道路基础工作,造成建设养护管理主体与监督执法主体职能交叉,主体责任难以落实。”杨永健说。

    但也有将在场的相关部门负责人难住的问题。

    “嘉兴市是否有生产四轮电动车的企业?有几家?”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工青妇室主任秦剑问。

    “有生产的企业,但我们不允许四轮电动车进入到嘉兴市市区。”嘉兴市质监局总工程师马云龙说。

    “那都卖到哪儿去了?这个生产的四轮电动车符合国家标准吗?”秦剑追问道。

    但这一次却没有得到答案。

    看到现场气氛有些凝重,王胜明接过了话筒说:“你们不用太紧张,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如实介绍情况,包括成绩、问题和经验,我们回去之后会对你们反映的突出问题进行总结,进而从制度层面上寻求解决之道,而不是针对哪个厂家进行处理,这个请大家放心。”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有几家,你们赶紧了解一下,汇报上来。”嘉兴市政府常务副市长楼建明转身对旁边的几名工作人员说。

    开启“说问题提建议”模式

    9月22日下午,海宁市。

    交警、治超站站长、摩托车驾驶员、货车驾驶员、农用车驾驶员、电瓶车驾驶员……在执法检查组召开的座谈会上,来自海宁市公安、交通部门基层执法人员和农村道路交通参与人共20余人,几乎都发了言。

    海宁市公安局副局长何玉峰在介绍海宁交通概况时指出,海宁在取得形成各部门齐抓共管的格局、全力预防道路交通安全事故的发生、不断完善道路通行环境、强化车管服务体制等成绩的同时,还面临交通事故总量呈上升态势、道路救助基金不到位、电动自行车等交通管理难点依然存在、群众文明交通意识有待提高等方面的挑战。

    “关于海宁市的交通概况,不需要都谈,有一位同志作说明即可,在座各位侧重谈问题和建议,根据自身的经历和经验,越具体越好。”何玉峰话音刚落,主持座谈会的浙江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厉志海就把执法检查组的要求作了说明。

    “暴力抗法案件愈演愈烈,尤其是在日常执法过程中,经常遇到超载超限车辆强行冲卡冲关、围堵执法人员等现象,这些行为严重干扰了交通秩序和安全,今年就有两辆执法车辆被同一辆超载车辆撞坏。”海宁市交通运输局局长汪国锋说。

    海宁市交警大队副大队长陈晓鸣认为,道路停车场和配套设施,是宏观上保障城市交通畅通的基础。然而,按照目前法律法规的规定,对于道路停车场和配套设施的规划、设计、建设的主管部门,交警部门往往不具备话语权,一些能够在规划设计阶段发现和消除的小问题,最终因为没有被发现而演变成完工后的大问题。

    “建议在法律中引进道路交通安全影响评价机制,并对大型工程建设项目作出约束,交通管理部门在审查时发现不符合道路交通安全畅通要求的设计,可以提出整改安全隐患的意见。通过这种事前审查的方式提前解决交通隐患,提高工作效率。”陈晓鸣说。

    “我开了22年的拖拉机,从来没有发生事故,这和我们海宁市的严格管理有密切关系。但是,我们本地车遵循这种严格管理制度,外地牌照的车辆却经常钻空子,对我们的生意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参加座谈会的一名农用车驾驶员向执法检查组“抱怨”。

    “这个现象值得关注,不能让遵守制度的吃了亏。我先强调一下,你们下去可不能批评这位说实话的驾驶员。交警能否对此作出回应?”郎胜说。

    海宁市交警大队法制员陆阳解释道,海宁市交警目前已对外地车辆有管理措施,通过实行备案制度、加大处罚力度等,逐步对农用车的管理制度进行完善。

    ……

    就这样,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20余名参加座谈会的人员开启了无缝对接的“说问题提建议”模式。

    “立法不是拍脑门想出来的”

    郎胜认为,道路交通安全法关系到民生和社会稳定,通过执法检查,发现道路交通安全法在立法、执法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并对此进行分析研究,是这次执法检查的目的所在。

    “对于这部法律的直观感受,最有发言权的是道路交通安全的执法者与参与者,科学立法要听取这部分人的意见,而不是我们这些‘秀才’拍脑门想出来的。中央提出要科学立法,之后是严格执法和全民守法,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听取大家的意见,实现科学立法。”郎胜说。

    “在座谈会中随时对发现的问题进行发问,哪怕问题尖锐也要询问,只有这样才能看到地方贯彻道路交通安全法的成效和问题,进而有针对性地提出完善立法、改进执法的意见和建议。”全国人大内务司法委员会工青妇室副处长王阳对记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