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竞选议联执委

    2003年10月1日至3日，日内瓦，美丽的莱芒湖平静而清澈。不远处的国际会议中心，第109届“各国议会联盟”（简称“议联”）大会正在紧张进行。会议议程之一是改选议联执行委员。以许嘉璐副委员长为团长的中国全国人大代表团出席会议。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国际形势和议联本身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作为世界上规模最大、最具影响力的国际议会组织——“议联”，其行政领导机构执行委员会（由6个地缘政治小组推选的15名成员组成）的作用更显突出。各地区主要国家都想在议联执委会和专门委员会争得一席之地，增强话语权，以维护自身权益。

    1984年4月2日，我国正式加入议联，耿飚副委员长（六届全国人大）率团出席了4月2日至7日在日内瓦举行的议联第71届大会。这是中国议会外交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件。

    1987年9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宦乡当选为议联执委。1989年2月宦乡同志不幸辞世，七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符浩继任执委一职，1991年任期届满。宦乡和符浩都是资深外交家，凭借其不凡的阅历、卓越的才干和丰富的外交经验，在议联做了大量工作，有效地表达了我国的立场，广泛结交议会界朋友，为国家赢得了尊严和友谊，也为全国人大的对外工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符浩委员任期结束后，在长达13年时间里，我国一直游离在议联决策圈之外，在一定程度上制约了我方作用的充分发挥。在此情况下，经研究，全国人大常委会领导决定推荐我在此次改选时竞选执委一职。

    为确保竞选成功，外交部及我国驻议联成员国的使馆和驻日内瓦代表团做了大量工作。从各国反馈的信息看，我方提名得到了亚洲、非洲、拉美多数国家的支持，有的国家提出“交换支持”，我方视情给予积极回应。当时，亚太地区地缘政治小组的3个席位均需改选。事前我们内部分析选情，认为我方提名获胜有较大可能，但无绝对把握，因为亚太地区国家多，情况复杂，选票极易分散。那些“老议联”们有无幕后交易，我们并不清楚，只有多做工作，力争取胜才是上策。代表团成员会同驻日内瓦代表团，同各国议会代表团和驻日内瓦外交机构广泛接触，争取支持。

    许嘉璐副委员长凭借其学者的气质和智慧以丰富的外事活动经验，以颇具说服力的论据和生动的表述，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他说，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和众多有影响的国际组织成员的中国，如能拥有议联执委会的一个席位，无疑将对议联审议各项重大议题增添一个独特的、有价值的视角，对加强议联与联合国的关系也多了一份不可或缺的推动力量；世界上最大发展中国家的立法和国家权力机关中国全国人大的代表成为执委，将使执委会这一重要机制具有更广泛的代表性，也将显示近3000名中国全国人大代表与世界各国议员的团结和友谊。嘉璐同志还对我竞选的资质讲了不少褒荐的话，说：“吕聪敏先生作为一名资深的外交官，既亲历过政府外交，又熟悉议会外交和民间外交，具备执委一职所要求的所有素质。推荐他竞选，中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沙祖康大使和他的助手以其在日内瓦外交圈如鱼得水的人脉关系和娴熟的外交艺术，为此事作了出色的公关。人大代表团和驻日内瓦代表团的这些工作，从形式上看是为我助选，实质上是通过竞选执委这件事让人们更好地了解中国，了解中国全国人大。当时，我作为竞选的当事人，心情不免有些紧张，因为既然这样兴师动众竞选，就要志在必得。在亚太

    地缘政治小组全体会议投票前，我按规定作了5分钟的个人陈述，讲道：“中国全国人大推荐我竞选议联执委，态度是严肃的、真诚的。我谋求此职不是为了风光，而是为了做事。我有胜任此职的自信，这不是因为我个人有多大本领，而是因为有数千名全国人大代表做我的后盾，他们的集体智慧点亮了我的眼睛，给了我信心。把票投给我，你将不会感到失望，因为你将会看到一名来自中国的代表以自己的方式，不失时机地在议联讲坛表达亚太各国议会同事的共同关切和心声。”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高票当选（任期5年）。当晚，沙祖康大使在其官邸举行盛大招待会，欢迎人大代表团，并祝贺代表团在许嘉璐副委员长率领下圆满完成与会前拟定的各项工作任务。

    竞选议联执委取得成功，意味着我国代表进入议联领导层、决策圈。利用这一有利条件，我和我的团队努力工作，做到了不辱使命，不辜负大家的信任。回想起来，我们着重做了以下三个方面的工作。

    第一，在执委会会议和议联其他专设机构，确保不出现损害我国核心和重大利益的事件；一旦可能出现，不失时机地将其解决在萌芽状态或发生之前。

    议联的人权委员会是最为敏感、最有争议的一个专设机构，每次大会都要发表一份列述各国议员人权受到侵犯的个案报告。这份庞杂的报告素材多半来自议员本身的申述、大赦国际和其他人权组织的“调查”以及所谓“异见人士”和“流亡政府”提供的材料。报告虽无任何法律效力，但对被点名指控的国家的形象会造成恶劣影响。

    我方周密细致、坚持不懈的工作，有效地防止了“五毒”兴风作浪的图谋，避免了有人利用议联及其人权委员会干涉我国内政情况的发生。这一成果的取得，主要得益于我国整体外部环境的改善，与我国加入议联多年来的工作成果和我方作为议联执委会成员拥有的广泛人脉关系及知情渠道也有密切关系。议联15名执委中，9名来自发展中国家；亚太地缘政治小组26个成员中，19个是发展中国家，且多为我周边邻国。在诸如人权等敏感问题上，他们与我国有相同或相近的利益和立场，是我方团结的力量。在人权委员会，有分量的成员中也有我们的朋友。他们对中国的同情、理解和支持是我们宝贵的外交财富。在议会世贸大会筹备的初期，我以议联执委身份被任命为指导委员会成员，参与有关工作。当某些欧洲议员提出让台湾以“观察员”名义出席议会世贸会议时，我方以“议联是由主权国家议会组成”这一硬性原则，否决了他们的动议。这一案例证明，直接参与议联重大事项的讨论和决策，能有效维护我们国家的利益。

    第二，在确定大会议程及起草、审议大会有关决议时，积极主动建言献策，使文稿尽可能体现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尽可能充分反映发展中国家的正当权益和呼声。

    在我方积极参与和倾力争取下，世界议长大会宣言和重要议题的决议写进了坚持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尊重各国人民的自主选择，不同文明平等对话，坚持互信、互利、平等、协作的新安全观，维护人民生存权和发展权等内容。我方的这些建设性努力，有助于提高议联议事和决策的质量和水平，赢得了议联领导层和广大成员的赞许和肯定。

    第三，在世界议会界的活动舞台上，女议员是名副其实的“半边天”。各国女议员参加议联活动，不论是人数还是工作能量，都是很突出的。每次大会期间，女议员会议是最有影响力的专门会议之一。我方每次与会都非常重视女议员会议的参与和协调工作，从加入议联至今，总是派出得力的女代表与会。她们都有杰出的从业经历，有的曾是全国妇联的老领导，有的是很有建树的女学者、女教授、女外交官，有的曾多次参加国际性妇女会议。中国全国人大的女代表在会上的出色表现，是议联会议的一道亮丽风景。议联的性质决定了它对妇女和儿童问题有着特殊的关注。中国女代表利用一切机会，全面介绍中国保护妇女儿童权益的成功实践，深受外国妇女同行的欢迎。中国女代表广泛接触各国姐妹，建立了友谊。事实证明，充分利用议联的大舞台，把“妇女外交”搞得更加有声有色，有着广阔的空间。

    在此短文结束时，我想说，在全国人大工作的这段经历中，同“议联”打交道的这几年是我宝贵的记忆。我怀念每次与赴会的常委会领导和委员们一起工作的情景，怀念与陈国民、尤文泽、熊伟和兰梅等同志一起筹备会议的愉快合作，感谢外交部和驻日内瓦代表团给予我们的指导和帮助。

    （作者系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秘书长、十届全国人大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