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肃老：我说……您听

    今天是年初五，正要上床睡觉，家人跑过来告诉我，闫肃老师今天去世了！我心头一紧，一种当年丧父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热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半躺在床上几个小时，毫无困意，想到再见不到认识了三十多年的您，再听不到您放声的大笑和幽默的话语，抹着眼泪，提笔给您写封信，我说，您听：

    闫肃老师，您还记得当年我是怎么和您认识的吗？1982年国庆节后的一天，用央视老人的话说，在老台（今天的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所在地）央视当时最大的录音棚，《西游记》导演杨浩，录音师曾文济，正在和我谈给孙悟空配音的事，音乐编辑王文华和您进来了。当曾文济老师把我介绍给您，您眯着眼睛听我说了两句孙悟空台词后，拍着我的肩膀说：“嗯，活猴哇，孙悟空就得这么说话。”这情景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在昨天。

    闫老，不认识您时我就是《江姐》迷，歌剧《江姐》里面所有的唱段我都倒背如流。记得您给我看过一张照片，周总理坐在一张木椅子上，您蹲在他右侧，用手指着周总理膝盖上的剧本在汇报。后来我去香港工作，几年后回来见到您，告诉您说我带了两首最爱听的歌去香港——《江姐》选段和《在希望的田野上》。每当我遇到困难急得吃不下睡不着时，就反复听江姐慷慨就义前唱的那段“五洲人民齐欢笑”。我给您哼唱，您也随着我唱。“到明天全国解放红日高照，请代我把孩子来照料，告诉他胜利得来不容易，别把这艰苦的年月轻忘掉，告诉他当好革命的接班人，莫负人民的期望党的教导。”我告诉您每听到这，我都泪流满面，就像江姐抚摸着我的头在谆谆教诲，顿时使我信心百倍，增添了无穷力量！您当时听着、笑着慢慢眼里湿润了，感叹说：“小李扬呀，现在能像你从歌里吸取力量的人不多喽！”

    后来，空政搞清唱剧《江姐》在人民大会堂演出，那天中央好几位常委和部长都来了，您也在。我受邀扮演沈养斋，用带着京剧味的嗓子唱了“局势如麻乱纷纷”和“我也有妻室儿女”两段，结束时您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向几位领导说：“别说，唐老鸭唱的是那么回事！”孰不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唱歌剧，要不是因为热爱《江姐》，我才不扮演敌人。

    闫老，和您交往三十多年，没听您骂过一句粗口，您那么爱开玩笑，但低级粗俗的玩笑您从来没讲过半个字，您从不背后说不利于团结的话，您对工作认真是有口皆碑。人家都说文艺圈里是非多，可您从来都是做团结鼓劲的事。那时总觉得您是老好人，现在静下来想，您坚持几十年，向周围的人传达正能量，不但以作品教育人，而且以人品影响人，鼓舞人，是多么难能可贵呀！

    闫老，您还记得我拜托您写过一首歌吗？2006年，当时在中央政法委影视中心工作的我，接手了一部宣传讴歌司法战线英模的电视剧《法铸方圆》，这部剧以挑选出的60个全国法院、公安、检察院、监狱系统的英模真人真事改编而成。作为总策划的我，几次被英雄们的事迹感动得泣不成声。我当时非常想邀请您和谷建芬老师联袂创作一首主题歌。但一联系您，您已进入央视春晚剧组，非常忙，但当我说明一切，您二话没说，用了几天时间就写出了歌词。本想您是大家，又是急活，我代表剧组想给您多发些劳务费，可您坚持不收，说给英雄写歌是应该的，是您又一次净化心灵学习英雄的机会。

    记得最后一次和您合作时，我、苏叔阳老师和您分别以“50后、70后、80后”参加北京电视台重阳节特别节目，应邀参加“星光奖”颁奖典礼，共同为“电视动画片”大奖获得者颁奖，我在台上说：“熟悉和接触过闫肃老师的人都知道，他在生活中是一个很有激情，充满活力的人，现在别看闫肃老师八十多了，充满童心，返老还童了”。您说：“这个秘诀之一就是多看儿童节目，包括你李扬配音的唐老鸭，我听说你配音配了三十四年了？”我说：“对，1980年开始参加配音工作，到今天三十四年，一直在配。”您说：“我一直在看。”我当时以孙悟空的语调回应说：“有这么好的听众，不继续配音怎么能行呀！”全场乐翻。但现在想起，您的这句话成了我最后听到的您对我的嘱咐和教诲，泪水流过脸颊，浸湿了胸前一片衣衫。

    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道：“德艺双馨是对文艺家的品格、成就、贡献和社会影响的最高评价，是文艺家孜孜以求、毕生为之奋斗的至高荣誉。”毋庸置疑，您就是总书记和人民评价的当之无愧的、人民爱戴的德艺双馨艺术家，是我们这些从事文艺工作晚辈们的一面镜子、一座灯塔，是我们按照习近平总书记指引，努力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路上的标杆和楷模。我们不会让您失望的！

    闫老，您安息吧！

    写于2016年2月12日深夜

    （作者系十二届全国人大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