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风暴”这次怎么刮？

    对审计查出问题的整改情况进行跟踪监督，是2015年最后一次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的一大亮点。

    2015年12月26日，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在人民大会堂金色大厅举行联组会议，结合审议《国务院关于2014年度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审计查出问题整改情况的报告》进行专题询问。

    稍加留意就会发现，这是此次常委会会议第三次进入“审计时间”。在此之前，会议已于2015年12月22日听取审计署审计长刘家义作审计整改情况口头报告，12月24日对报告进行分组审议。

    按照法律规定，每年６月的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上，都要听取和审议国务院的审计工作报告，“审计风暴”也因此而刮起来。6个月之后，审计查出问题的整改情况报告要书面提交12月的常委会会议。但由审计长对审计查出问题整改情况向全国人大常委会作口头报告，还是第一次。

    亮点还在于，此次常委会会议听取并审议审计整改报告，实现了五个第一次。

    即第一次作口头报告，第一次分组审议整改情况报告，第一次对报告开展专题询问，第一次提供详实的附件材料，第一次提供全国人大财经委、全国人大常委会预算工委的跟踪调研报告。

    这一个个“第一次”表明，人大常委会对审计查出问题的整改情况非常重视，人大推动审计监督的力度空前。全国人大常委会正在将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提出的 “加强人大预算决算审查监督”这样一项改革任务精神逐步落到实处。

    “听取审议审计查出问题整改情况报告并进行专题询问，这在人大监督工作方面还是第一次。希望国务院及有关方面认真贯彻落实改革要求和法律规定，建立健全审计查出问题整改长效机制。”2015年12月27日，张德江委员长在十二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闭幕会的讲话中指出。

    那么，此次会议期间，围绕审议审计整改情况报告，全国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和列席会议代表提出了哪些精辟深刻的审议意见，面对面回答询问的各部门负责人又明确了哪些问题？让我们一起看个究竟。

    跟踪监督：从制度上入手解决屡审屡犯这种“牛皮癣”病根

    “我认为全国人大常委会这一次对审计整改情况进行跟踪监督，是抓住了审计监督的关键。”2015年12月24日，韩晓武委员在审议时对人大监督工作给予高度肯定，并指出，如果审计报告所揭露的问题不能得到有效整改，那么审计监督的目的就很难达到，审计也就失去了意义。要采取切实措施，从制度上入手解决屡审屡犯这种“牛皮癣”病根。

    王乃坤委员在审议时强调，从整改报告可看出，全国人大常委会跟踪督促审计整改成效明显。具体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绝大多数问题金额的整改率超过50%，部分达到90%以上。截至2015年10月底，审计发现的895起违法违纪问题线索移送有关部门查处后，不仅问题得到纠正，而且通过整改促进增收节支5794.94亿元。

    第二，对政策措施贯彻落实情况进行跟踪审计和整改跟踪，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重大项目、重大政策的落地，简政放权力度加大，减少了中梗阻现象的发生。

    第三，一些部门和地区，不光是针对问题清单逐一整改，而且举一反三，在完善制度、健全机制上下功夫，根据审计建议制定完善规章制度5935项。

    第四，追责到人。报告反映已有5598人被依法依纪处理，仅“农机具购置补贴”等涉农专项资金被骗取的问题整改就处理了301个人，真正发挥了审计监督的威慑作用，可以教育更多的人，“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审计整改报告中专门谈到了药品购销领域偷逃税问题的整改情况。报告显示，审计署将企业虚开发票偷逃税问题移送税务总局和公安部查处后，其中涉及15户企业的偷逃税案件已办结，查补税款、罚款22.29亿元，其余问题正在查处中。税务总局还将加大专项检查力度，完善税收违法“黑名单”制度。

    陈竺副委员长在审议时对此强调指出，药品购销领域问题不仅仅是偷税逃税，更严重的是使得群众看病就医和基本医保制度不堪重负，而且腐蚀了一批医务人员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还阻挠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向纵深推进。

    陈竺提出建议，“应进一步加强对药品购销领域偷逃税的打击力度，将税收违法 ‘黑名单’上的药品流通企业向社会公布。对阻挠干扰改革实施的药品流通企业，医改的职能部门应该联合审计、税务部门对其偷逃税问题依法进行重点检查，为重大民生改革提供保障。”

    “当前，审计整改工作中追回违规违法资金比查处违规违法人员做得好，查处违规违法人员比健全长效机制做得好。”尹中卿委员在审议时分析指出，并建言明年的审计工作、审计报告和审计查出问题的整改中能够更加重视对违规违法的资金追回，同时更要重视对违规违法人员的查处。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使其不敢再犯。“更主要的是建章立制，健全长效机制，能够从制度上堵塞漏洞。只有这样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我们的预算法治才能真正树立起来。”

    委员尖锐执着询问：审计整改到位了吗，追责了吗？

    2015年12月26日，在两个多小时的专题询问中，一共有6名委员发言提问，问题涉及政府预算、中央基建投资、地方政府债务、财政体制改革、彩票管理、审计全覆盖等方面。张德江委员长带领13位副委员长悉数到会，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和列席此次会议代表全都到场，国务院委托审计署、国家发改委、民政部、财政部、国家卫计委、国家体育总局以及中科院等7个部门负责人到会回答询问。

    尹中卿委员将质疑的目光投向彩票资金的管理。他指出，彩票实际上是由国家出面组织的公募、公益基金，不仅涉及社会大众的切身利益，更影响各级政府的形象和公信力。

    审计报告反映，一些地区彩票资金管理不严格，抽查发现虚报、套取、挤占、挪用等问题金额达到169.32亿元，占抽查资金的26%。其中，4.55亿元违规用于购车、组织出国出境旅游、发放津贴补贴。

    “对这些问题，常委会委员在审议中都表示很愤怒，社会公众特别是广大彩民也非常关注。我国彩票管理中为什么会存在这些突出问题？违规资金全部都收回来了吗？对有关责任人员都严肃问责、追责了吗？今后准备如何以此为戒，坚决避免此类问题再次发生？”尹中卿的提问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彩票管理中的突出问题。

    民政部部长李立国坦承，福利彩票资金问题反映出有些民政部门和发行销售机构法治观念淡薄，管理不严，行政监管也不够到位，对一些违法违规问题，如擅自利用互联网销售彩票问题视而不见，甚至姑息迁就。对审计发现的问题，立即全面整改，并严肃问责。

    李立国回答说，截至今年10月底，已通过归还原资金渠道、上缴国库和财政专户、停发和降低标准发放津补贴、补办手续、调整账目等方式，整改资金35.13亿元，占违规资金的92.9%。依法处理相关责任人64人。

    国家体育总局局长刘鹏表示，已责成地方体育部门、地方的体育彩票管理中心对彩票机构业务费进行了清缴、补缴，要求务必严格执行收支两条线的管理制度。同时，按照财政部的统一部署，清理、整顿违规利用互联网的销售行为。

    在李立国和刘鹏回答完后，尹中卿接着追问，民政部有关福利彩票的审计整改问题，有没有对直接责任人员进行处理？李立国结合具体事例进行了回答。询问现场许多人都频频点头，赞许委员的负责任追问。尹中卿的追问就是一个鲜活的范例，告诉公众，代表、委员应该如何做好“人民代言人”。

    在询问中推动审计查出问题整改工作制度化

    吴晓灵委员的问题指向发改委，问题的核心是，每年中央投资计划和基本建设预算，在提交全国人大审查批准的预算中，有多少能细化到具体项目？如何进一步提高年初编列细化到项目的比例？在中央计划投资中如何进一步规范投资计划的调整行为？

    发改委主任徐绍史回答道，发改委正通过“优化调整投资的安排、加强中央预算内投资管理的制度完善、加强监督检查和稽查”三个方面来改进工作，并重点介绍了“重大项目库”这一重点措施，确保投资就是补短板、调结构，并不是投到过剩产能中去。“通过这项工作，我们可以实现项目投资的早知道、早准备、早安排，提高每年预算内投资落实到项目的比例。”

    对此，吴晓灵直言，“发改委在预算编制方面虽然有很大进步，但与委员们的期望值还有一定差距。我们的项目库应该远远大于我们的预算金额。我们希望最后提交人大审查的项目预算应该达到90%。”

    “ 对不起，我可能说得尖锐了点儿。”吴晓灵说。她的专业、执着、机敏与坦率提升了委员审议和询问的水准。对此，徐绍史明确表态：“我们努力改进！”

    王明雯委员就地方债务内容一口气向财政部部长楼继伟提出了几个问题，其中她问道， “一些地方政府存在违规举债、变相举债的情况，财政部是如何监管和处理的？”

    “这是个尖锐的问题。”楼继伟强调，今年财政部加强了监管，对地方违规举债担保的一律不得安排财政资金进行偿还，并由有关部门按照预算法第九十四条规定，对责任人员给予撤职、开除的处分。

    目前，社会对如何提高财政科技经费使用效果比较关心。吕薇委员提问：中央部门存量资金当中，近一半是来自教育和科技经费的结余。预算支出执行率偏低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对探索建立符合科研规律的财政科技经费预算管理办法有什么建议？

    中科院副院长王恩哥表示，科技经费的结余率高主要是因为研制过程的不确定性。对此，中科院已经作了一些整改。“我们也正在强化绩效管理，探索资源配置的新机制，对资金使用全过程监管，切实提高资金使用效率。”

    彭森委员认为，“对于转移支付制度背后所反映出来的中央和地方关系，是不是能够抓紧进行总结，推进改革？”对此，楼继伟表示，“今年起草了《关于推进中央与地方事权和支出责任划分改革的指导意见》，提出了事权和支出责任划分改革的时间表和路线图，准备2016年率先启动国防、国家安全、外交、公共安全等领域的改革。”

    冯淑萍委员在与刘家义探讨了如何落实中央关于审计监督全覆盖和推动审计查出问题整改工作制度化、长效化的要求，实现审计全覆盖后，她表示：“中央文件要求，要充分利用社会审计力量，通过政府购买审计服务的方式实现全覆盖。所以我建议，覆盖面要尽快扩大一些，而且也要加快速度。”